进了屋内,心坎上好似插上了一道门闩,周身的血液也仿佛凝固了般,清爽的空气被浊气取代。心灵的空间刹那间是那么狭小,既象无底的黑洞,无法探究它到底有多深,又象四处都是悬崖绝壁,向哪一方走都是尽头。几个人粗鲁的鼾声有的如拉风箱,有的如远处有队汽车在行驶,渐渐远了,越驶越远,声音渐细以致消失。不过,消失的时光是那么短暂,很快就有另一辆汽车驶来。门外静得好象只有风声,树叶的哗啦声。 烦躁伴随第一次听到的沉重呼吸声而来。这种烦躁格外烦人,烦得人每个细胞都不耐烦了,本来很少的瞌睡虫轻灵地飞走了,安静的心底被激起了层层波浪。伴随而起的是一种甜丝丝的欲念,那种向往门外天地的欲念,那种渴望用沐浴来涤荡燥热极其痛快的欲念。它如无形的温柔的暖融融的手伸进来,并且拉了一把,抚摸了一下。起初,我还幻想一会就会安然入睡的。于是,呆着不动。可随着不息的呼噜声阵阵传来,烦躁象野兔般在心里撞来突去,而欲念却象暴雨后小河的水势一发而不可收,一次比一次更凶猛地冲击着已经软弱了的心扉。甜也甜个痛快,这样想着,象逃避黑洞,逃避悬崖般箭也似的飞了出去。 树荫路直直地向前伸展,欲念象条河直直地畅通无阻地流着。一阵又一阵的夜风轻柔地抚慰身体,抚慰心灵,使得那种甜甜的感觉加上了砝码,更加明确坚定了。 三面都是望不到边际的梧桐树。梧桐树的宽大枝叶彼此重叠,朦胧的夜色又将它们装扮,好似到处都有梧桐树似的。月亮悬挂的很低,月光格外淡泊,象涂了一层薄薄的浅黄色的油脂似的。抬头看天空,象从天井里往上仰视一样,天空被树枝分割包围,月亮却能躲避它。尽管,它爬上树枝时好象盘在树杈上一样,但仍可看到它那圆盘状的淡黄色、温柔、静适的面孔。左侧有段十几米长的路口,好象走廊似的。从这里可以看到好大的一片天空。前面是片菜畦,被粗密的栅栏围着。路旁靠近菜畦一侧有几棵高大的垂杨柳。柳树的柔和漫长的腰肢随风轻轻抚摸豆秧的枝叶,而青菜又被浓密的豆秧遮住了。因而,夜晚的青菜给人的印象朦胧而又朦胧。路旁长着两行半人高的粗密野草,轻风吹来,可嗅到阵阵扑鼻的草香。左侧附近内有个水龙头,水汇集在菜畦另一侧的低洼处。随着哗哗水声阵阵传来,让人感到前面仿佛不是菜畦,而是小河一般。 这个地方有点象大船。风一阵又一阵吹过,垂杨柳一阵又一阵轻摆。风象流水,垂杨柳象桨,附近哗哗响着的菜叶的声音象流水声。大船在摇,心也在摇。那种甜甜的欲念在被纯美的景色暂时覆住后,重又抬起头来。这种欲念促使我对这美妙景色享个够,而不甘当旁观着的角色。大船似乎摇得幅度大了点,腿在感到发软,微醉的感觉慢慢传遍周身。那浅黄的天空,班驳的月光,浅绿色柳树的倩影,黑绿色浓密的菜的枝叶,附近哗哗的水流声,这一切让我如品尝了一口美酒般,让我想痛喝一气,一醉了事。腿软了,脚好象不是站在地上,而是踩在厚厚的棉毯上。这棉毯还在逐渐加厚,似乎有将我包住之势。穿着鞋好象不适宜,于是兴冲冲脱下鞋,赤脚踩在光洁的地面上。哎呀!仿佛猛喝了一大口酒般,一股强烈的温暖而又柔和的意念从脚上直往上涌,顿时在周身流动起来。流得好畅哟!它象涨潮般凶猛得冲击已又所准备的心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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